奶茶,这个关键词骤然出现在对话里,江愁惊愕得别的什么都忘了,“你知道是我?”
夏立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点哽咽,“为什么不知道?毕竟当时只有你知道我哭了。”
江愁听到自己很轻地叹了口气。
去年八月他刚从急诊转到骨外科,两边都不是什么清闲科室,最多就是从一晚上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变成了偶尔可以回值班室睡到被铃声叫醒。
晚上刚查完房的他注意到走廊拐角处有哭声就过去看了眼,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年轻护士正在偷偷抹眼泪。
她越抹眼泪就越多,最后眼眶一圈带鼻头都红彤彤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了?”
他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大跳。
“没事,被病人家属说了两句而已……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没哭了。”
她一个劲地让他别管自己的事情,可他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却不是这样说的。
狄萱。他久违地想起这个名字,当初那个叫狄萱的女孩子也是用这种想要帮助又不敢开口的眼神看着他。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找对应科室的医生打听到这个护士的名字悄悄地点了杯奶茶送到值班室去,希望能让她别那么难受——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去找病人家属讨一个公道。
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错了?
“夏立,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夏立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后转身就走,这时她开门的动作顿住,但没有回头,“你想说什么?对不起就算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想听!”
她头一次这么激烈地在他面前表露出好恶——反正连更过分的话都说过了,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一定要听,我一直想把话说清楚但找不到机会。我喜欢他,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喜欢他,我之所以会报t大做现在的工作,除了我本身的意愿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履行和他的约定。”
“说这个有什么用?”夏立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喜欢她吗?我说了我不想听!”
江愁望着她,仿佛在看当初因为面对卓霜而痛苦的那个自己。
太阳落入建筑的死角,暗影将他们长长的影子逐渐吞没。
这里是黄昏的领域。
“是没什么用,可是夏立,我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吊着你,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江愁低下头,手指张开又慢慢地握紧,只要他想的话他可以对许多人冷酷,包括他自己。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的人跟我一样是男的,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又封闭,除了他不能接受任何人,为了他我甚至可以和养大自己的亲人决裂……所以你一定不要被小恩小惠骗了,我这种自私的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
晚上约定的时间,江愁刚出医院大门就一眼看到卓霜的车停在路边,招摇又显眼。
朝那边走去的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猜到是谁打来的,他没有接,径直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席上。
卓霜挂掉电话,俊美的五官沉静如雕塑,远处光怪陆离的霓虹将他浅色的眼睛映照成一片流淌的红与蓝,
不是电话里略微失真的通话,不是对话框里轻飘飘的问候,直到这一刻江愁才相信卓霜是真的回来了,没有再了无音讯一走了之。
“不是说了明天吗?”
这么多天没见,之前好不容易缩短的一点距离又倒了回去,江愁有些僵硬地问道。
“上午签约仪式完了我就让秘书订了最快回来的机票。”卓霜轻描淡写地说着,顺便按掉一通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丢到一边,“酒喝不喝无所谓,字都签了还能反悔不成?”
他说得轻巧且漫不经心,可江愁又不傻,知道像他这种律师许多时候都要倚靠人脉做事,交际应酬都是家常便饭,这样大咧咧地得罪人不像他……至少不像一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
江愁哑然,“你可以不用这么急,我又不会突然不见,而且你回来了我也有可能在加班……”他近乎语无伦次地说,中心主旨就是你可以不用为了我这样。
可惜这些卓霜统统没有听进去,反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怕我不早点回来你就会去考虑其他人。”他停顿了一下,眉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这不是见到了吗?说明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不是……”
卓霜没让他把话说完就发动车子,“不是什么?你室友今天在家吗?”
江愁的思绪完全被他牵着走,呆呆地点头,“在,每天都在。”
他的室友初六晚上就回来了,夜里要是醒过来的话还能隔着薄薄的墙壁听到隐约的鼾声。
“在家啊,那就难办了。”话是这样说卓霜的神色倒是一点都不为难,相反还有一点狡黠。
他偏过头,“去我家可以吗?”
偷看的江愁被逮个正着,赶紧收回视线,“……随便你。”
这座城市每年最空旷的七天已经过了,到处都是赶着下班的行人,晚高峰如火如荼,半小时的路硬走了一个多钟头。
卓霜的住处离医院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江愁看着他停好车,然后牵着自己进到电梯里,按下18这个数字。
和他们一起上楼的还有一对年轻母女